派遣行业的本质：日本劳务派遣之现状评析

    日本劳务派遣之现状评析

引子

在日本，劳务派遣作为调整劳动力市场中的供需平衡的措施之一，在经过了长期的争论之后，于1986年正式被法律所认可。此后，有关劳务派遣的法律政策规定经过了一系列的大刀阔斧的改革，对其限制不断放开。现在，劳务派遣已由当初的限定于一定的专业领域，扩大为为原则上几乎可以适用于所有行业的就业形态。这样一种法律政策上的转变，毋庸说与世界范围内有关劳务派遣的政策所体现的普遍发展趋势有共通之处，但不可忽视的是，它与日本国内泡沫经济的崩溃和长期的经济低迷、就业结构的转变以及全球竞争下企业对于削减成本的急切需求、政府及经济界所提倡的“新自由主义”密切相关。本文旨在介绍日本劳务派遣的法律框架、发展趋势、存在的危机，并发掘日本劳务派遣的经验以供我国行借鉴。

一、日本劳务派遣的法律规制

1980年代末期，劳务派遣得到法律上的许可，但仅限于由政府所规定的需要专业能力的13种行业（例如软件开发等），后来，对行业的限制不断放开，至1996年，共26种行业可以使用劳务派遣。但到了1999年，日本国内的劳动市场政策对于劳务派遣的态度有了急剧变化，劳务派遣原则上可以在几乎所有的行业内使用， 2004年，一直被列为禁止的制造行业也得以解禁，由此，劳务派遣的规模迅速增大，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盛况。

与中国不同，日本规定劳务派遣原则上有两种形式。一种称为“特定劳务派遣”，是指派遣员工与派遣公司之间签订了无固定期限的劳动合同、或者虽签订了有固定期限的劳动合同，但实际雇佣期限超过1年（包括合同的反复更新）的情况。这之外的形式称为“一般劳务派遣”，这主要是指劳动者在派遣公司处进行登记，派遣公司在找到合适的工作机会后与劳动者联系，同其签订与劳务派遣合同相同期限的劳动合同，但员工实际工作期限不超过1年的情况。“一般劳务派遣”需要得到日本厚生劳动省的批准才可营业，而“特定劳务派遣”只需要提交相关登记即可营业。

另外，与中国不同，日本对于派遣员工在用工单位的工作期限，即劳务派遣期限有一定的限制。具体来讲，除了前面所说的26种专业性行业，其他行业中的劳务派遣期限不得超过3年，超过这一期限而想要继续留用派遣员工的用工单位，有义务与有意愿的派遣员工签订劳动合同。但这一规定因被通说否定存在私法上的效力，实际上并没有起到实效。

在26种专业性行业中，利用劳务派遣最多的为办公文秘类行业，占到整体的近一半左右，其他较多采用劳务派遣的有财务处理、机械设计、软件开发、市场营销、贸易文书处理等。随着制造行业的解禁，该行业对劳务派遣的利用也急剧增加，从事“一般劳务派遣”的公司中，往制造行业派遣的占3成以上。从用工单位角度来看，很多规模较大企业一般会自行设立旗下的派遣公司，并往本公司派遣员工。很多时候，这样的派遣公司被称为“第二人事部”，这一现象被批有违劳务派遣的初衷，所以，去年年底的修正法案提出，限定这类派遣必须控制在派遣公司总业务的80%以内。

二、日本劳务派遣的发展

在日本，随着对劳务派遣行业的不断放开，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末期以来，劳务派遣市场可谓是得到了长足发展，据CIETT的数据显示，2007年，日本劳务派遣的渗透率（全日制工作员工中所占派遣员工的比例）为2.1%，仅次于英国、荷兰、法国、南非、比利时。

派遣公司数量急剧增加，有派遣业绩的派遣公司数量在1990年代维持在6000家左右，但之后便迅速增加。根据最新的数据统计，2007年度（2007年4月至2008年3月），日本的派遣员工人数（指过去1年中有作为派遣员工而工作的经验的人员）约为381万人，同期比增长18.7%。派遣公司的年度总营业额为6兆4652亿日元，同期比增长19.3%，其中从事“一般劳务派遣”的公司的营业额达到5兆日元以上，平均到每家派遣公司超过3亿日元。更具体来讲，从事“一般劳务派遣”的公司中，营业额未满5千万日元的仅占4成。该年度中，提交了报告书的派遣公司超过了5万家，同期比增加了19.5%，其中，实际有派遣业绩的占70%左右。用工单位的数量约为127万家，同期比增加47.6%。同时，就每家派遣公司所持有客户数量的平均来看，从事“一般劳务派遣”的为73.9家公司，从事“特定劳务派遣”的为4家公司。

但另一方面，劳务派遣费有下降趋势，“一般劳务派遣公司”为平均14032日元（以8小时为单位），“特定劳务派遣公司”为平均20728日元，同期比下降幅度均在10%左右。需要注意的是，该数值是以各派遣公司的平均劳务派遣费为基数来计算的，并不一定等同于日本劳务派遣市场中的劳务派遣费的平均值，但从该数据可以了解日本劳务派遣费的大致走向。同时，派遣员工的工资水平也同样有下降趋势，“一般劳务派遣公司”为平均9534日元（以8小时为单位），“特定劳务派遣公司”为平均12997日元，同期比下降幅度均在8%-9%之间。

三、日本劳务派遣的危机

另一方面，不可忽视的是，日本社会中劳务派遣行业的发展虽仍然潜力巨大，但也濒临极大的危机。危机主要体现在社会舆论整体对于劳务派遣行业的不满与敏感中。针对劳务派遣作为企业削减成本的道具而被滥用的现象，媒体、学者及社会舆论中不断有批判声音出现。同时，虽然法律规定缜密，但实际操作中，仍有不少派遣公司或用工单位违规操作，行政指导或督促力道不够，导致在企业削减成本的潮流当中，包括很多知名大型制造性企业以承包为名，大肆利用劳务派遣来规避责任。这种现象被媒体揭露并被称为“伪装承包”。另外，以1天为单位缔结劳动合同，并将员工派遣到用工单位的所谓“日雇派遣”现象严重，大量的员工随时都有失去工作的可能，这种严重的不安定性造成了社会整体的不安定。再有，用工单位往往将派遣员工视为公司以外的人员而不能做到一视同仁，这就造成了另一轮由“身份”引起的社会歧视。诸如此类，劳务派遣滋生的种种弊端正不断浮出水面，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社会整体对于劳务派遣行业的评价。对此，立法也作出了相应回应，在去年年底，修正法草案提出，今后将禁止“日雇派遣”，要求派遣公司公布劳务派遣费与派遣员工工资之间的差价，并强化对于劳务派遣行业的取缔。

四、日本劳务派遣发展的经验:重视培训与行业自律

日本派遣公司对于派遣员工的培训在劳务派遣行业显得尤为重要，派遣公司对这一问题的重视也可以从数据中体现出来。2007年度中，劳务派遣行业的教育培训种类（课程）超出了8万种，受益者超过了585万人，同期比增加105%。另外，工作外培训（Off—JT）占绝大多数，且不需要派遣员工支付费用的占整体的90%以上。而且，派遣公司的专业性质也越发明显，很多小规模的派遣公司往往具有某一专业领域方面的优势。

日本的劳务派遣行业发展迅速，相对而言，该市场的发展也较为成熟与健全，这与法律对于该行业的缜密规定以及劳动行政的监督有着密切关系，但同时，行业内部的自律也有着不可抹灭的功劳。对于劳务派遣行业在市场中的自律，日本人才派遣协会可以说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该协会成立于1986年，现有773家派遣公司成为其会员。该协会通过各项活动（设立咨询窗口、出版行业杂志等）促进了社会、尤其是员工以及用工单位对于劳务派遣的理解，对会员企业提出一定的行为标准，并定期对全国范围内的劳务派遣市场做详细调查、建立数据库并公开，对想要新建派遣公司的提供建言。

总之，劳务派遣行业要发展壮大，需要派遣公司注重员工培训、打造专业化发展方向，并且也离不开行业内部的自律。但是，劳务派遣行业要维持健康稳定的发展，必须着眼于劳务派遣所被期待和赋予的原始意义，即作为人力资源的一种新方式促进劳动力的供需平衡。当这种原始意义被忽略，进而转变为节约成本和降低风险的道具时，劳务派遣行业本身的发展也将面临危机